文/孙兴杰

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金斯伯格去世，这位年长的大法官是最高法院中自由派大法官的代表，也是一位具有“异见”的大法官。在去世之前，她告诉孙女自己最强烈的愿望是在新总统就职之前，自己的席位不会被替换。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的党派色彩并不是那么浓厚，但是在美国政治处于一个转折点上的时候，金斯伯格的去世意味着最高法院的意识形态的平衡将被打破，这位任职27年的大法官当然深知其中的利害。最高法院虽然是美国三权中最不引人关注的一权，然而，最高法院承担着宪法司法化的功能，最高法院的判决关系到美国的宪政，金斯伯格之后会不会引发一场宪政危机？

金斯伯格，是一个传奇，从个体来说，她与癌症鏖战，坚持健身，还将自己的健身经验写成了书，作为最高法院的大法官，她成为美国女权运动的标志性人物，矢志不渝地推动女性权利的发展。金斯伯格去世之后，美国两党的前总统们、国会议员都给予高度评价，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约翰·罗伯茨在声明中说，“我们的国家失去了一位具有历史地位的法学家。我们在最高法院失去了一位珍贵的同事。”美国总统特朗普是在参加竞选集会的途中得知金斯伯格去世的消息，他似乎有点儿意外，也给了金斯伯格很高的评价。对特朗普来说，金斯伯格去世给他提供了一次提名最高法院大法官的机会，在第一个任期中，特朗普获得了三次提名大法官的机会，不能不说，特朗普的运气够好的。

最高法院大法官是终身制，经总统提名，国会表决之后任职，除非自己提出退休，便可以一直任职。终身制也是为了赋予大法官们独立的地位，能够抗衡白宫和国会山，形成权力的制衡。值得关注的是，每一位总统都期待任内能够获得提名大法官的机会，其实这也是影响最高法院最直接的途径，最高法院中自由派与保守派之间的平衡是动态的，尤其是在关系到国家发展方向的问题上，最高法院的裁决对白宫和国会山都有重大的影响。特朗普上任以来，已经提名了两名大法官，在最高法院已经形成了保守派与自由派5比4的态势，金斯伯格的去世意味着特朗普再次获得扩大最高法院保守派阵营的机会。金斯伯格曾经说，“仔细思量，几乎一切权力在极致状态下看来都有危险。”现在美国政治就处于一种极致的状态，而特朗普又是一个非常态总统，金斯伯格并非怕死，而是不甘心在特朗普任内去世，把提名大法官的机会交到特朗普手中，毕竟临近大选了，拜登还有可能赢得大选，这样的话，最高法院至少还能维持基本的平衡。只能说，金斯伯格带着遗憾去世了，有人甚至认为，金斯伯格去世可能会影响到美国国运。我们无法立刻下此断言，但是金斯伯格去世之后，最高法院进入保守主义时代是确定无疑的了。

已故美国政治学家亨廷顿就认为美国政治存在一种周期，驱动这种周期的因素很复杂，但是现在确定无疑的是美国政治右倾化，特朗普上台无疑加速了这一转折。特朗普又碰到了好运气，接连获得提名大法官的机会。从上个世纪70年代，美国最高法院就开始了从自由派向保守派的转型，尤其是在里根总统时期，这一趋势更加明显。到2000年大选的时候，最高法院被卷入到了选举政治之中，最高法院的裁决带有强烈的党派色彩，蛮横地反对在佛罗里达州重新计票，小布什因此以微弱的优势成为总统。这一裁决其实让最高法院丢了颜面，看上去通过最高法院裁决，解决了一场因为选举带来的宪政危机，但是让最高法院失去了独立性。金斯伯格就认为，最高法院的行动还不如马戏团的表演。她警示说，“最高法院，我担心，已经进入了充满谬误的危险境地。”2020年的大选不排除重现2000年大选的戏剧场景，金斯伯格去世之后，最高法院的裁决会不会还不如马戏团的表演呢？

金斯伯格去世之后，各方给了她很高的评价，但是并不意味着她所担忧的政治的极致时刻过去了，相反，各方的反应更印证了这位德高望重的大法官的担忧。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在声明中似乎已经按捺不住了，他吹嘘了一通共和党在参议院中占据多数席位，换句话说，麦康奈尔就等着特朗普提名的大法官人选呢。他似乎忘记了在2016年的时候，距离大选还有10个月，自己以即将进入大选为由反对奥巴马提名大法官，而在2020年，距离大选不到50天，就算特朗普在9月26日提名，那大法官从提名到最终任命，只有不到40天的时间，这绝对是火箭一般的速度。共和党火急火燎地要提名大法官，一个原因是为可能出现的大选僵局做准备，万一需要最高法院裁决选举结果的话，8位大法官，万一投票结果是4比4呢？如果新的大法官提名获得通过，那么特朗普能够保证在最高法院拥有绝对的优势。

大法官的提名与即将到来的大选已经绑定在一起，无论在大选之前是否能够任命大法官，大法官的提名都已经成为大选的议题，也是美国两党博弈的战场。金斯伯格空出的椅子，成为两党政治、大选政治中的焦点，这也考验着美国三权制衡的韧性。

对美国政治更深刻的影响在于，最高法院的意识形态的平衡被打破，更加保守化，在堕胎、同性恋等问题上，最高法院有可能打破之前的判决。在大选季，特朗普迎合更加保守的福音派的口味，非常可能提名具有强烈宗教色彩的人选。金斯伯格去世，无疑是最高法院进一步保守化的转折点，她的去世，也是一个时代的隐喻与缩影。